不到最后，你永远看不清一个人_精选章节

女主人在沙发上坐下，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打量着到家里来应聘保姆林秋玉。

“多大年纪了？”

“四十五。”

女主人皱眉，“看着像六十。”

这话让林秋玉有些尴尬，搓着手讪讪地笑着，“没办法，家里穷，没什么条件保养。”

女主人继续上下打量着她，“听说你很需要这份工作？”

“嗯嗯，我丈夫腿上有残疾，没有劳动能力，我单位前阵子又倒闭了，人总得生活不是？”林秋玉窘迫地笑着。

女主人点点头，“怪可怜的，家里没孩子吗？”

林秋玉的表情僵了一下，片刻才缓缓道:

“没有。”

“你说你丈夫的腿不好，刚才进来的时候，我发现你的腿好像也有点问题。”

女主人审视的眼神让本就忐忑的林秋玉更加局促。

做保姆的，最忌讳身体不好。

“哦……我这腿也瘸了很多年了，不过一点儿都不妨碍我干活，什么脏活儿累活儿我都能干，走路也很快，什么都不影响的！真的……”

“听说你当年在刘家村插过队？腿是在那个时候瘸的吧？”女主人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絮叨。

这话猝不及防地戳到了林秋玉的痛处，她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女主人，一时间竟忘了回话。

“哦，你也别多想，我是听介绍人说的，既然要让你到家里来做事，自然要先了解一下情况。”

“嗯嗯。”林秋玉这才恢复常态，“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。”

女主人看她一眼，开恩地点了点头，“我这一关算是过了，既然在这里做保姆，当然也不是只面对我一个人，男主人也该介绍你认识一下。”

“嗯嗯。”

林秋玉诚惶诚恐地应着，不自觉地整理着身上破旧的衣衫，生怕被男主人一个不满意就赶了出去。

女主人扭头朝着楼上喊，“我找的保姆来了，你下来看看满不满意？”

很快，楼上传来回音，“保姆是你要找的，你自己看着好就行。”

“不行！你也得看下来看看。”

“来了！来了！”说着楼上传来脚步声。

这声音让林秋玉觉得熟悉，下意识地循声望去，在楼梯拐角的位置看到了那个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。

笔直修长的身材，考究的家居服，梳理整齐的头发，红润光泽的面容，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，典型的养尊处优的体面人。

男人略略地扫她一眼，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，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。

林秋玉的眼神却是骤然凝滞了，她的身体不自控地颤抖着，心跳也在这一刻停摆。

她做梦都没想到，多年之后和于清远的重逢会是这种场面。

她奢侈的自尊心在这一刻占了主导，瞬间在心里拿定了主意——

“对不起，这活儿我不做了！”

她说着仓皇地转身，拖着那条残腿一瘸一拐地往门口逃，却在这时，身后传来女主人冰凉冷清的声音：

“清远，这保姆叫林秋玉，以前也在刘家村插过队呢。”

女主人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口，林秋玉的脚步更乱。

“砰……”

她脚下一绊，重重地摔在地上，她想快点儿爬起来走的，可那残腿却不听使唤，越慌越乱，她弓着身子趴在地上怎么都起不来，就像一只难看的癞蛤蟆。

“秋玉……”

于清远已经到了跟前，伸手去扶她，林秋玉迅速抽回自己布满老茧的手，下意识地躲闪着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满脸沟壑的样子。

多年不见，他依旧意气风发，更加有男人的韵味，她却已经是个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残废老太太了。

现实，就是这般无情。

尽管她一再躲闪，可于清远还是将她给扶了起来，看着她满脸的沧桑，于清远的表情有些复杂。

“秋玉，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？”他感慨道。

“是啊，二十五了。”林秋玉苦涩一笑。

这些年她一直在想，当年如果不是遇到于清远，她或者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。

她大概会跟其他幸运的知青一样，拿着返城的名额回到城里，找一份相对轻松的工作，再找个条件差不多的丈夫，生个可爱的孩子，安逸舒服地过完这一生。

不过，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。

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选择，她或许还会那么做。

思绪一转，仿佛回到了那个下乡插队的年代。

那一年，她十六岁，如花一般的年纪。

“清远，等等我！”

林清远一回头，看到林秋玉背着大包小包大汗淋漓地朝着自己跑过来。

“你这是干嘛？”

林秋玉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汗珠子，无愁无虑地朝着他笑，“跟你一起下乡插队呀！”

“你妈不是托关系给你开了慢性病的证明信了吗？你应该不用下乡了吧？”

“我把证明信给撕了！我想好了，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！”

于清远大惊，“你居然把证明信给撕了？！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？！留在城里多好啊，非要跑到乡下去受苦！我是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没办法！不然我一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留下！”

“我不管！我说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！少啰嗦！走吧！广播里不是说了？我们年轻人就应该到农村去！广阔天地，大有作为！”

……

林秋玉和于清远还有其他几个知青被分到了地势偏僻的刘家村。

林秋玉和大家一起热火朝天地收拾着村里给安排的知情点，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双眼睛正色眯眯地描着她。

林秋玉属于那种发育较早的女孩子，不过十六岁的年纪，身材已经饱满圆润，再加上她长得标致，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，走到哪里都能引人注目。

下地干活的第三天，林秋玉就受伤了——

割麦子的时候镰刀划破了手臂，鲜血直流。

村支书刘志安急忙用自行车载她去了镇上的医院，林秋玉坐在后座上看着刘志安气喘吁吁地蹬着车子，心里说不出的感激。

到了镇医院，赤脚医生陈建河帮她包扎了伤口。

陈建河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年纪，皮肤黝黑，身体也结实，典型的农村小伙儿。

“你是下乡的知青啊？”

“对呀。”

“分到哪个村了？”

“刘家村。”

“这么巧，我就是刘家村的，说不定以后干活的时候你还能碰上我。”

“你不是医生吗？还用得着下地干活？”

“那可不！我是赤脚医生，半农半医，哪儿用得上就去哪儿！瞧你这么个瘦弱的女孩子，肯定也干不了农活，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。”

陈建河一看就是个爽快人，林秋玉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。

“那可真是谢谢你了，不过不用，我们女知情力气也不小。”

说到这里，林秋玉还刻意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身板。

陈建河被她这可爱的样子逗笑了，呵呵笑着帮她调了一下点滴液的大小，道:

“挂完这瓶水你就可以走了。伤口避免见水，消炎药按时吃，三天后记得过来换药，如果嫌这里太远，也可以到我那儿去，我家里也是个临时门诊，里面有一些基础的药品。”

陈建河又叮嘱了几句便去了别的病房，林秋玉有些晕血，此时觉得浑身没力气，便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打着吊瓶。

病房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她睁开眼睛，看到村支书刘志安提着一兜东西走了进来。

“小林啊，我刚才出去给你买了点水果和点心，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。”

林秋玉有些过意不去，人家骑着自行车跑了那么远的路送她过来已经很感激了，怎么还能收人家东西？

她忙坐了起来，“不用的，刘书记。”

“小林，不用跟我客气，作为村支书，照顾你们几个知青也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
刘志安走到病床前坐下，低头笑眯眯地看着她。

林秋玉被他看得不自在，垂着脑袋扒拉着手上的吊瓶管子，见林秋玉不出声，刘志安整理起了卷在她手边的吊瓶管子，一双长着老茧的手时不时地能碰到林秋玉那圆润的小手。

“小林呀，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就直接说，只要我能帮上忙的，就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

“没什么难处的，村里人都对我们挺照顾的。”林秋玉不着痕迹地将手搭到自己腿上。

“小林，让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孩子家做这些庄稼人的粗活，我看着就心疼……”刘志安看了看她，竟直接握住了林秋玉的手。

林秋玉慌了，急忙将手往外抽，“刘书记，您别这样。”

刘志安抓着她的手就是不放，“小林呀，你别害羞嘛！我就是关心你，怕你一个女孩子出来乍到的不适应。”

说话间他的身子就要靠过来，林秋玉急忙去推他，可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大男人的对手？一两个回合下来就被他死死压在了身下，衣服也被他给扯开了。

林秋玉张嘴要喊，随即被他一只手捂住了嘴巴。

“小林，我一见到你这姑娘就喜欢上了，你看你长得既水灵又标致，和那些粗鲁的农村婆娘就是不一样，我老婆去年病死了，我现在也算是个光棍汉，你要是跟着我，在这村里没人敢欺负你！”

林秋玉看着这个满口黄牙、年纪比她父亲小不了多少的男人，顿时只觉得恶心无比。

她的手被压着没有办法，只能用双脚胡乱得踢着，床随着晃，一下子把挂在床上的点滴瓶给晃了下来，发出“啪”的一声响。

房门猛地被推开。

“干什么呢？！”

随着陈建河的一声厉喝，一记重拳狠狠打在刘志安的脸上，他没有防备，“砰”地摔到地上。

刘志安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，捂着腮帮子指着陈建河的鼻子骂，“好你个陈建河！ 居然连我也敢打！”

“刘书记？”

陈建河这才看清楚是刘志安，不过并没有因为他是村支书而服软，依旧提着拳头，“你是村支书，更不应该耍流氓！你要再敢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，小心我揍死你！”

“好！陈建河你有种！咱们走得瞧！”

刘志安生怕陈建河又动手，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
“呸！”

陈建河朝着刘志安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，转头朝着林秋玉，“你没事吧？”

“我没事。”林秋玉裹了裹衣服，想想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，“这刘支书怎么这样啊？刚来送我来的一路上，我还一直把他当好人。”

陈建河鄙夷地哼了一声，“我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，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，没想到这么下作，以后还是离这家伙远点儿，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，也没个家人在身边。”

“没事，我们不是好几个知青一起过来的吗？我以后注意点，尽量不自己一个人就是了。”

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于清远，如果今天他不是被安排去站上买种子，恐怕送她过来的人就是他了。

不过别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，因为上头号召晚婚晚育，村里便规定，本村的年轻人和知青，不到二十五岁不允许谈恋爱。

她今年十六岁，于清远也不过才十八岁。

两人正说着话，一个人影急火火地跑了进来，跑到林秋玉的病床前，开口便道：

“怎么了？秋玉，他们就说你受伤了，我就急火火地跑来了，怎么样？没事吧？”

林秋玉一见是于清远，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，脸也不自觉地红了。

当着陈建河的面，林秋玉也不好多说什么，陈建河却像是看出什么，借口还有别的病人转身走了。

林秋玉这才把刚才刘志安的事儿说了，于清远一听气坏了，当即写了检举信给镇上，可没想到这检举信石沉大海，了无音讯。

到了后来林秋玉才知道，刘志安的姐夫是镇上的干部，那信收到后他第一时间就处理了。

林秋玉和于清远在乡下一待就是三年，这三年里，于清远越来越厌倦农村的生活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城的事，林秋玉虽然也觉得乡下苦，但有于清远在身边，她是满足的。

她一心憧憬着两人一到结婚的年纪把证领了，就算是一直生活在乡下，她也愿意。

后来慢慢地有了政策，很多知青分到了回城的名额，陆陆续续地离开了，到最后就只剩下剩下于清远和林秋玉。

于清远是因为成分不好，而林秋玉则是自动了放弃回城的名额，自愿留下来陪他。

两个人一起到村里去问，得到是的答复是于清远想要回城也行，除非有立功的机会。

这让他们有些头疼，整天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，哪有什么立功的机会？

而就在这段时间里，林秋玉突然呕吐不止，见什么东西都反胃，便趁着收工的时候到陈建河的临时门诊去找她。

陈建河给她把了把脉，惊讶地看着她，“小林，你怀孕了！”

“啊？！”林秋玉大惊失色。

“是谁的？”陈建河问。

林秋玉沉默着不出声，前阵子村里有个寡妇怀孕了，被他们拉出去批斗，逼问奸夫是谁，她咬着牙不说，结果活生生就给从坝上掀了下去，当场就死了。

“陈大哥，你一定要给我保密啊！”林秋玉哀求他。

陈建河面色凝重，“这事儿你瞒不住啊，孩子在你肚子里一天天会长，迟早都会被发现。可是你这做也做不了，去镇医院做人流，他们都是要看结婚证的。”

“我……”林秋玉一时也没了主意，“陈大哥，这是你务必要给我保密，你让我回去想想。”

……

听林秋玉把情况一说，于清远也是一脸的愁容，他想了想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。

“秋玉，为了咱们的将来，你去找陈建河，让他悄悄帮你做掉吧！”

林秋玉也有些乱了，“他能行吗？他还是个大男人呢？”

“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什么男人女人的！保命要紧！他是村里的赤脚医生，不是还负责给女人接生吗？”

林秋玉想了想，觉得于清远说得有道理，与其事情暴露出来被他们批斗死，倒不如先把孩子做了，反正他们还年轻，有的是机会生孩子。

她把这事跟陈建河说了，陈建河想了想还是答应了，跟他约好了时间，让她第二天晚上悄悄到他家里去。

到了约定的时间，林秋玉悄悄朝着陈建河家里去，为了不引人注目，她是自己一个人去的。

村里的晚上没什么人，她一个人忐忑的走在街上，只觉得后背一阵发毛。

在快要到达陈建河的家里时，一个男人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，“谁呀，大半夜的不睡觉！”

她惊魂未定地转头，看到村支书刘志安正抽着烟袋朝着她走过来。

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，刘志安还算安分，再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过，这事两人也就谁也不提了。

“白天干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，我把衣服拉落到地头上了，我这就去把它拿回来。”

林秋玉撒着谎，陈建河的家离这村头的地不远，这个话倒也说得过去。

刘志安看看她，没再说什么就走了。

林秋玉朝着地头上走，直到看着刘志安走远了，才悄悄折回来陈建河的家。

陈建河急忙把门给关上了，他事先已经摆好器具，虽然有些害羞，但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，林秋玉红着脸脱了裤子在床上躺下。

陈建河说了声，“我要做了。”

林秋玉点点头，紧张的闭上了眼睛。

她刚听到器械的声音，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，房门已经被人踹了两脚。

“你们在干什么？！快开门！”

林秋玉慌了，胡乱地找着裤子，裤子还没来得及穿上，门已经被人给踹开了。

刘志安带着十几个年轻男人跑了进来，两个男人不由分说，直接就将还没有穿裤子的林秀玉就给拎到了院子里，陈建河也被几个男人七手八脚捆了个结实。

“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！鬼鬼祟祟在里面干什么？”

林秋玉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，她暗暗只怪自己太大意，刚才明明已经被刘志安给看到了，为什么还要来找陈建河，这下子真的是把他给连累了。

她很快镇静下来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，她也豁出去了:

“这件事情跟陈大夫没关系，你们要批要斗就冲我来！”

“嗬！嘴还挺硬啊！”

刘志安一鞭子抽在她腿上，立刻出现一道血痕，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，前阵子就有人看见你在田地里吐来着，你这肚子里应该是怀了陈建河的野种了吧？”

林秋玉的心里咯噔一声，“你不要冤枉好人，陈大夫跟我没什么关系！”

“他跟你没关系？你们两个大半夜的悄悄的关起门来干什么？说啊！”

林秋玉不想连累陈建河，“我前阵子进城的时候被流氓强暴了，没想到怀了孕，没办法才找陈大夫帮我。”

“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，如果孩子不是他的，他能这么帮你？你再不说实话，信不信我抽死你！”

刘志安说着又是几鞭子抽在林秋玉的身上，接着冲着身边的人下令，“给我把这不要脸的小蹄子绑起来带到坝上去！我倒要看看她这嘴能硬到什么时候！”

带到坝上……

林秋玉心中一凉，立刻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小寡妇，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久，她就要和她一样的下场了。

刘志安说着一脚踢在她肚子上，她的肚子顿时一阵剧痛，她疼得脸上直冒汗珠，几个男人并不理会，上前扭住她的胳膊便要走。

林秋玉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，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，“你们别审了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？”

林秋玉转头，惊讶地看到陈建河，“陈大夫，这话可不能乱说啊！”

陈建河道：“知道如今也没什么可瞒的，倒不如实话实说了，我就是一直对她有意思，有一次趁着她来找我治感冒的时候我忍不住对她动了手。”

林秋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，这么大的阵仗，很快惊动了其他人。她很快在人群里看到了于清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。

此时此刻，他像是也信了陈建河的话。

于清远的眼神让她感到绝望，可绝望中又有一丝庆幸，至少，他没有被牵扯进来。

“我就觉得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！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！给我打！”

一个男人抄起棍子，狠狠打在陈建和的大腿上，陈建河惨叫一声摔在地上，痛苦着捂着大腿，林秋玉甚至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。

林秋玉和陈建河被分别关了起来，一关就是两年。

等他们出来的时候，于清远已经回城了。

听他们说，当年他是因为立了什么功。

林秋玉有些失落，也为他感到庆幸。

因为和陈建河的“奸情”，她永远失去了回城的机会，陈建河却因为她不但失去了镇上医生的工作，腿也残废了，行走只能靠拐杖。

而她，也永远的失去了生育能力。

林秋玉觉得对不起他，索性便跟了他，一起搭伙过日子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。

一晃二十五多年过去了，在这25年里，她在没有得到过于清远的消息，可即便如此，他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。

……

想起往事，林秋玉的眼角有些湿润，可毕竟现在，都是有家庭的人了。

“秋玉，这些年你受苦了。”于清远心疼地望着她。

林秋玉笑了一下，“没事，虽说家里穷了点，可他待我还是挺好的。”

其实，在起初的那些年里，林秋玉想过，如果能见到于清远，她无论如何不要告诉他，她和陈建河之间是清白的。

可是到了现在，她也觉得无所谓。

这些年虽然生活苦了点，可陈建河待她还是好的。

“以后生活上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，我会帮你们。”

“不用，我们过得很好。”

林秋玉说着抬脚出了于清远的家门，走了几步才想起来，刚才摔了那一跤，把家门钥匙给丢了。

她只好又折回去找，于清远的门没有关，她敲了敲门没人理，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。

突然听到两个人的对话。

“于清远，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忘不了他吗？我今天就是要让你看看，她现在变成这副丑样子，你总该放下了吧！”

“程雪茹，你是故意的！你何必这么羞辱她。”

“我只是羞辱他而已，你当年不是更绝？为了回城，连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你都举报！”

“……”

林秋玉的身子一哆嗦，险些摔在地上。

“当年的事，我也是身不由己。”她听到于清远的声音。

什么东西在心口裂开，生疼。

“身不由己？我觉得你就是卑鄙，你是算准了，他不会供出你，就故意让他去找那个赤脚医生堕胎，然后又去村支书那里举报，然后你检举有功，顺利拿到了回城的名额。”

“咣当”一声响，林秋玉推开了房门。

于清远震惊地看着她，“秋玉……”

林秋玉拖着残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，扬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：

“于清远，你这个伪君子！”

她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走进门口的小胡同时，天已经黑了。

她不由得有些害怕，正在忐忑地时候，看到胡同的尽头传来一束光，正慢慢朝着她移动。

“秋玉……”

有人叫了她的名字，紧接着，他看到陈建河拄着双拐朝着她一点一点挪过来，胳膊下面还夹了个手电筒。

“建河，你腿不好怎么出来？”她责怪道。

“你不是怕黑吗？我出来看看，你怎么出去就是一天，吃饭了吗？我给你做了烤红薯，这会儿该凉了！”

林秋玉走过去扶着他，“被你一说还真有点饿了。”

“那我回去给你热热，对了，你今天出去干嘛了？”

“去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”

林秋玉将身子朝着他靠了靠，“不说了，走吧！我还想吃你的烤红薯呢！”